卜龟本不聪慧,搔搔头,说道:“不知道。”
明不详道:“油瓶破都破了,回头又能怎样?”
卜龟一愣,似懂非懂。
明不详道:“钱都丢了,你回头懊悔又有何用?今后多帮师兄弟一些就是了。”
卜龟这才恍然,连连点头。
明不详蹲下身去,打开袋子,拿出一双崭新的僧鞋,说道:“你试试,合不合脚?”
卜龟忙问道:“这是什么?”
明不详道:“这是觉见住持送我的礼物,觉得你穿合适。只是你别跟人说起,让觉见住持知道,面子上不好看。”
卜龟问:“那人家问起,我怎么回答?”
明不详道:“只说是自己买的便是。你在堂内服劳役,也有点俸钱。”
卜龟又道:“这鞋子这么漂亮,我收不得。”
明不详道:“你原本那双鞋,上山下山,早已磨破不能再穿。换上这双新鞋,以后帮师兄弟买东西也能走得快些。”
卜龟感动不已,抱住明不详,流泪道:“明师弟,你真是好人。”
明不详等他哭完,让他试了鞋子,虽有些窄小,还算合适。
穿上新鞋子的第二天,卜龟察觉,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他以为那是弄丢银两,大家仍未释怀的缘故,只想着,这群人这么小气,终究不如明师弟大方。
只是从那天起,再也没人托他下山采买。
慢慢地,他也感受到自己似乎被冷落,以及背后不明所以的窃窃私语了。
卜龟有些急了,这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朋友”,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只能在干活时更加卖力,担下更多工作,来讨好这群朋友。
渐渐地,正见堂的师兄弟也有些懒了,洒扫劳务也没这么用心了。
他们越是不用心,卜龟就只能做得越多,卜龟做得越多,他们就越不用心。
到了四月时,觉见来到正见堂要找觉明住持公办,见到明不详与卜立等弟子正在劈柴,见他脚底仍穿旧鞋,心下疑惑,只见明不详对他摇摇头。他顺着明不详眼神看去,那双鞋正在卜龟脚上。
他知道卜立的故事,也知道明不详来到正见堂后,十年不见人的卜立竟然愿意走出房门,他想这必是明不详的功劳。他对明不详微微一笑,点头示意,旋即离去。
“这孩子,终究没让我失望。”觉见心想。但他走没两步,突又回头,皱起眉来,过了会,闭上眼,转身离去。
又过了会,一名堂僧走来,把卜龟叫了过去。
“今天要劈多少柴?”堂僧问。
卜龟说道:“一百捆。”
“你劈了多少,那孩子又劈了多少?”堂僧又问。
卜龟道:“我劈了二十捆,明师弟劈了十捆。”
“你们两人劈了三十捆柴,剩下七十捆,二十几个弟子分着劈?”
“吕师兄也劈了五捆。”卜龟忙道,但他的辩解没有得到认同。
“你是领头弟子,劳务如此不公,你怎么办事的?”
卜龟讷讷道:“可今天总能劈完,时限内没耽搁了工作。”
堂僧道:“领头弟子不是比谁干的活多,是分配劳务,力求公平,监督管理,各司其职。若是比活干得多的,领头弟子选身强力壮的就好,还需选年长的吗?”
卜龟答不出话来。
堂僧道:“今后劳务务需公平,下回我来监督,若再见有人偷懒,便处罚你。”
卜龟唯唯诺诺称是。
然而他再也管不动正见堂的师兄弟了。
他所分派的劳务,无论多寡,总是做不完全,人数虽然没少,但藏经阁的大殿始终不若以往明亮,砍柴挑水每日都耽误了时辰。也让他挨了不少骂。
卜龟急了,就会说大家几句,久了说也无用,就骂。
然而骂也无用,反倒是这段时日下来,已经很久没人找他去踏青、喝茶、闲聊。
他终于察觉到,自己被排挤了。
但他不知道原因。
只有吕长风偶尔催促几句,那些弟子才会认真干活。
没人将他放在眼里。
他着急地求助明不详,明不详只是劝他放下,建议他与吕长风聊聊。
但吕长风总是故意避开他。
一日他暴怒之下,竟殴打了一名师弟。所有人似乎被吓到了,这才开始认真干活。
他想起了明不详跟他说过关于本月这个人,他觉得懊悔,向那名师弟道歉,那师弟敷衍两句后便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