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什么都懂,只是弟子也知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行得通的策略,现在,未必可行。”
刘备笑道:“且不说其他人,朝堂上的官员,包括弟子在内,哪一个手上没有大块良田?古文学派的士子们背后的家族,哪一个没有大块良田?陛下身边的有权宦官,哪一个没有大块良田?
可能成为您推行度田之策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您的敌人,更遑论今文学派的人,甚至于包括涿郡卢氏和涿郡刘氏在内。
老师,包括我们身边的人在内,大家就真的愿意配合度田之策吗?自身的利益受到损害,哪个人又能心如止水、安之若素呢?”
卢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此一时,彼一时,这个道理我也是明白的,我也是知道如今地方上的失控乱局,度田名存实亡,已经不能起到效果,强行再起度田,恐怕政令还没有传到地方,我就已经千夫所指了。”
“所以,老师,至少在此时,我绝不支持您以任何方式推行度田之策。”
刘备开口道:“没有一丝一毫成功可能的事情,没有必要去做,留存有用之身以待时局变化,才是明智的选择。”
“此时?”
卢植看着刘备问道:“玄德,你说,至少在此时?”
“是的,老师,弟子一样认为度田之策是行之有效的策略。”
刘备点头道:“弟子只是觉得现在并不是执行这个策略的时候。”
卢植抚着自己的胡须。
“那么,你认为什么时候才是执行度田之策的好时候?”
“当老师不再抱着必死之心执行度田之策的时候,就是好时候了。”
刘备正襟危坐,面向卢植恭敬的下拜道:“度田非一时之策,老师没有必要急于一时,否则人亡政息,甚至于人未亡,政已息,白白消耗了老师一腔抱负。”
第一百六十九章 路见不平,绕道而行,江湖险恶,不行就撤
卢植闻言,默默思量一会儿。
他觉得刘备说的是有道理的。
至少在现在,推行度田政策绝对是不可能的,倒不是不能提出,而是认真执行是不可能的,想要这样搞的人,会立刻面临众叛亲离的状况。
就算是经典传承家族的掌门人也不行。
所以卢植只能叹息。
“玄德啊,你那么聪慧,总是让我觉得你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刘备摇了摇头,否认了卢植的洞察。
“弟子尚且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弟子只是知道不能只靠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来解决问题,问题始终存在,要想解决,需要很大的功夫,绝不是简单一个政策做出改变就能成功的。”
卢植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刘备的肩膀。
“那咱们师徒可就要好好的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解决掉这个问题了。”
“弟子谨尊师命。”
离开卢植的主帅府邸,刘备的心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算不上不好的原因,是他可以回到雒阳好好的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了,他有资本了,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算不上好的原因,是他一直对卢植有所隐瞒,可看起来卢植对他却没什么隐瞒。
作为一个老师,卢植是认真负责的,作为一个长辈,卢植是温厚的,作为一个官场前辈,卢植是负责的。
刘备很幸运。
可刘备越幸运,卢植似乎就越不幸。
一种愧疚的感觉在刘备的心里蔓延开来,久久无法抹去。
世上最可怕的债不是人情债,而是良心债。
没过几日,董卓领兵回到了建制,正式归建,还带来了很多财物作为礼品赠送给卢植和刘备。
卢植留下了一点点玉器意思意思,剩下的全给了刘备。
刘备倒是没客气,不仅董卓给的照单全收,还有意无意的暗示董卓自己有点缺少黄金白银这一类的上流社会社交硬通货。
董卓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刘备的意思,不仅不恼怒,反而很高兴,立刻吩咐部下给刘备备了一百两黄金,一千两白银,作为特别礼品。
于是刘备就没有让董璜回归董卓所部的建制,而是让董璜作为自己的亲兵本部,打算给他在雒阳城内找个差事。
董璜为此感到十分高兴。
能在雒阳城内找个差事生活下来,对于他这种边地出身的人来说,还真是一种绝对新奇的体验,而且之前根本就不敢想。
董璜只是单纯的高兴,刘备却已经在为回到雒阳之后的风风雨雨做规划了。
他要留在雒阳,他要在雒阳城内立足,他要在雒阳城内构建自己的势力,并且进一步谋求更高的身份地位。
朝廷的班师诏令很快传达到了冀州,刘备和卢植一起踏上了归途。
卢植要回到雒阳城内参加过凯旋仪式之后,才会正式领取冀州牧的印绶图章,然后返回冀州出任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