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书房里重新剩下柳淳一个。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婚事上柳淳犹豫,恰恰是太看重这个弟子了,成为他柳太师的女婿,对那小子是好事,可也是悲哀啊!
师徒关系算不得什么,柳淳可以放心大胆提拔于谦,让他继承自己的地位。可一旦成了翁婿,有好多事情就不方便了。
“师徒之间,我可以破格提拔。可若是成了我的女婿,你干出一百分的功绩,我只能给你三十分的赏赐,算起来,你会吃亏的,甚至有可能断了你的拜相之路啊!”
面对着刚刚走进来的少年,柳淳毫不保留道。
于谦乍听之下,竟然愣了……他想过老师会因为心疼女儿,而拒绝这门亲事。却怎么也没想到,师父竟然会为了他的前程而犹豫。
“弟子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师父如此青睐?弟子……惭愧!”于谦默默低下了头。
柳淳轻轻叹口气,让于谦坐下。
“为师问你,这世上什么人最亲?”
于谦没有迟疑,“天地君亲师,父子师徒,都是最亲的。”
柳淳轻笑,“又耍滑头!父子至亲,亲在骨肉,而师徒之亲,者亲在志同道合,亲在延续理念……古往今来,盛极而衰,人亡政息的例子不胜枚举。师父也该替谋划后路了,未来的大明,需要你们去呵护,相比起来,你们要承受的东西,比师父还多,还艰难。”柳淳很感叹,“当下各种各样的势力,都在重整之中,而且很快就会成型,他们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陛下能杀人,师父能下重手治理。可是到了你们这一代人,就只剩下协调了……”
于谦低着头,仔细咀嚼着师父的每一个字,毫无疑问,这些都是从心里掏出来的,都是被血水浸透的,滋味醇厚,远胜三十年的女儿红!
于谦眼睛红了,他抬起头,茫然道:“师父,你为什么这么看重弟子?”
柳淳哑然,“师父跟你说,因为有朝一日,你能力挽狂澜,拯救大明,你信吗?”
于谦没有迟疑,立刻点头。
“师父说什么话,弟子都相信!弟子会竭尽全力,不然师父的话落空!哪怕弟子现在还不够,可弟子会努力,会以万倍的努力,绝不让师父失望!”
柳淳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仿佛看到了若干年后,天崩地裂,皇帝被俘,名将凋零,敌兵压境……一个文弱书生,挺身而出,以淡薄的肩膀,扛起整个江山!
避免靖难之耻,延续二百年国祚。
于少保!
威武!
尽管大明不会再有被鞑靼全军覆没的耻辱,可是未来的大明要面对的挑战,还是数之不尽,而且可怕程度,会远远超过。
可柳淳也相信,以弟子的能力和品行,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行了,我也就不费话了,你下去吧!”
于谦默默起身,可是刚走了两步,连忙抓头,红着脸道:“师父,您看我和师妹的事情……”
柳淳把脸沉下来了,“臭小子!你没听懂啊?我对你寄予厚望,又如此信任,你怎么还不明白为师的苦心?”
于谦苦着脸,也急了,“弟子不敢辜负师父的信任,而且弟子觉得自己有把握,即便娶了师妹,也能扛起师父的重托!弟子可以发誓!真的不能等了,弟子已经得到消息了。”
柳淳眉头紧皱,万分不解。
“消息,你哪来的消息?”
于谦只好和盘托出,“师父,我不是当过几天中书舍人吗?我替一个小太监办了点事情。给他的家里送去二百两银子,前不久他被分配去了东宫,所以……”
柳淳瞪着弟子,于谦不得不低下了头。
过了好半晌,突然柳淳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个小兔崽子,还真有点道行!朱瞻基遇上了你,算是倒霉了。”
于谦嘿嘿一笑,“没准也是他的运气呢!”
……
“我说道衍大师,你老都一把年纪了,又是佛门中人,你懂得什么婚姻大事?跑来凑什么热闹?”徐增寿毫不客气指责道。
老贼秃呵呵一笑,“本来老夫是不该来的,可太师救了老夫的命。现在老夫当这个媒人,是为了太师的掌上明珠,也算是报答太师的恩情。可不是胡乱点鸳鸯谱。倒是定国公,你不筹备着出海建藩,大张旗鼓,跑过来当媒人。如果老夫没有料错,你才是居心不良啊!”
“你胡说!”
徐增寿急了,“大师,你空手而来,这是提亲的礼数吗?你可别忘了,太师之女,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我这次过来,别的没有,光是礼物就有万金之多,诚意满满!不像你,不光头是秃的,连口袋也是光溜溜!”
道衍的三角眼,紧紧盯着徐增寿,突然扬天大笑,他站起身,主动走过来,拍了拍徐增寿的肩头。
“定国公啊!你可真行!为了巴结那小子,不惜跟老夫撕破脸皮!你是觉得老夫不管用了,快要死了,拿你没办法,是吧?”
徐